腸功能障礙導致神經功能障礙

多項研究表明，胃腸道疾病是自閉症的特徵之一。自閉症兒童的父母通常報告他們的孩子出現腹痛、便祕、腹瀉和腹脹。2012年，美國國立衛生研究院的研究人員對自閉症兒童患者進行了評估，發現其中85%的患者患有便祕，92%的患者出現過胃腸道疼痛。 ¹¹ 這項研究的主要目的是回答這個問題：自閉症兒童的確具有胃腸道問題，或者這是父母的錯誤觀察？研究人員得出的結論表示：“這項研究證實了家長對於自閉症兒童胃腸功能障礙的擔憂。”他們還進一步指出，他們發現了“便祕與語言障礙之間的強烈關係”。如今，據美國疾病預防控制中心預計，自閉症兒童經歷慢性腹瀉和便祕的風險要比正常兒童高出3.5倍，這項統計絕不能被忽略。

其他研究已經確定，許多自閉症患者還具有另一種特徵：腸道滲漏。 ¹² 正如你知道的，這會導致過度活躍的免疫反應和直達大腦的炎症反應。2010年的一項研究甚至發現，重度自閉症患者體內有較高水平的促炎症分子—脂多糖（見圖5-2）。 ¹³ 你應該還記得，脂多糖一般不存在於血液中，但如果腸壁受損就會發生這種事情。由於這樣的發現，包括我在內的許多專家現在都會為自閉症兒童推薦不會威脅腸壁（即無麩質）的飲食。

研究還發現，多達93%的自閉症患者淋巴組織增多。 ¹⁴ 作為免疫系統的一部分，淋巴組織可存在於疏鬆的結締組織間隙，例如胃黏膜、腸黏膜、氣管黏膜的下方等。在科學家們觀察到的異常現象中，淋巴組織可以從病人的食道延伸到大腸。

很明顯，自閉症患者的腸道中發生了許多變化。如果我們退後一步，思考下導致這些問題的原因，那麼一定會考慮到微生物組。前沿研究發現，自閉症患者的腸道生態系統與非自閉症患者有很大不同。 ¹⁵ 特別是自閉症患者往往具有更高水平的梭菌，這會打破其他腸道菌群的平衡作用，導致較低水平的有益細菌（如雙歧桿菌）。 ^{16 ， 17} 高水平的梭菌可能有助於解釋為什麼許多自閉症兒童渴求碳水化合物，尤其是梭菌所需要的精製糖，從而形成一個惡性循環，促進了更多梭菌的增殖。

梭菌中最著名的就是我在第1章中簡單提到過的艱難梭菌。艱難梭菌的過度生長可以是致命的。某些抗生素，主要是氟喹諾酮類抗生素、硫基抗生素以及某些頭孢菌素類抗生素，可以引發這樣的過度增長並打破腸道細菌的整體平衡。具有諷刺意味的是，治療艱難梭菌感染通常需要使用萬古黴素，這種抗生素會再次改變腸道細菌的平衡，殺死艱難梭菌而不被腸道吸收。事實上，高知名度的研究已經表明，口服萬古黴素治療可能會顯著改善一些自閉症兒童的行為、認知和胃腸道症狀。 ^{18， 19} 這就提出一個問題：某些梭菌是許多自閉症案例的潛在病原體嗎？或者說，如果這些細菌不會導致自閉症，但它們是否有可能增加自閉症的風險，促進疾病發展，驅動某些症狀並加劇病情發展呢？科學研究需要調查的另一種可能性是，腸道細菌的破壞是否可能是自閉症的結果，而並非其致病原因。無論這些重要問題的答案如何，一個簡單的事實仍舊成立：迄今為止的研究表明，利用微生物來減緩自閉症症狀的療效在多種病例中都十分引人注目。

自閉症與潛在病原體的過度生長之間的關聯是由理查德·桑德勒（Richard Sandler）博士及其同事在2000年發表於《兒童神經學期刊》（Journal of Child Neurology）的論文中首次提出的。 ²⁰ 桑德勒博士在11位自閉症兒童中進行了抗生素治療的初步研究。雖然在芝加哥聖路克醫學研究中心進行的這項研究只有少數兒童參與，但它毫無疑問掀起了醫學領域的風暴。這項研究首次提出證據表明，腸道細菌的破壞可能導致某種自閉症，並且對其進行治療可明顯減輕自閉症的症狀。在論文中，桑德勒博士和他的團隊介紹了安迪·博爾特（Andy Bolte）的病例，他的母親愛倫懷疑兒子的自閉症與腸道細菌感染有關。她顯然是查閱過醫學文獻的。安迪一直健康成長，直到他在18個月大時因耳部感染而接受抗生素治療，並在1994年被確診為自閉症。愛倫有一種預感，抗生素消滅了腸道中的有益細菌，反而使有害細菌茁壯成長。1996年，愛倫在醫生的幫助下終於測試了自己的猜想，這位醫生願意用治療艱難梭菌的抗生素來為安迪進行治療，從而使其腸道細菌恢復平衡。安迪的病情立即得到了改善，他的故事也成為一部紀錄片的亮點，這部叫作《自閉症之謎》（The Autism Enigma）的紀錄片於2012年在美國播出。

其他研究也有類似的發現。桑德勒博士的開創性研究的共同作者之一、加州大學洛杉磯分校的醫學榮譽教授悉尼·芬戈爾德（Sydney Finegold）博士進行了另外一項有10名自閉症兒童參與的小型試驗。他的研究小組發現，在接受相同的藥物治療後，有8位患者表現出行為和溝通能力的改善，且在治療結束後疾病復發。 ²¹ 芬戈爾德博士曾多次發現，自閉症兒童糞便中的梭菌數量要遠遠大於非自閉症兒童（即這些研究所使用的對照組）。 ²² 在其中一項研究中，自閉症兒童糞便中有9種梭菌是對照組兒童所缺乏的，然而對照組兒童的糞便中僅有3種梭菌在自閉症兒童的糞便中沒有鑑定到。

要了解高水平的梭菌與自閉症之間的聯繫，我們需要明白短鏈脂肪酸在腸道內所發揮的作用。短鏈脂肪酸是腸道細菌在處理食物纖維時產生的代謝產物。腸道微生物產生的三種主要脂肪酸（乙酸、丙酸和丁酸）都由結腸排洩或吸收，並作為人體細胞的能量來源。總的來說，丁酸是結腸細胞最重要的燃料，這種脂肪酸是結腸細胞的主要能量來源，並具有抗致癌性和抗炎性。這些脂肪酸的比例取決於腸道細菌的種類以及飲食。換句話說，不同類型的細菌會產生不同的短鏈脂肪酸。梭菌可以產生豐富的丙酸，但丙酸進入到血液中可不是一件好事。事實上，大腦接觸到丙酸以及某些腸道細菌產生的其他分子，可能是造成自閉症的重要因素。